我生活在运河畔 沈易 选自1947年10月24日《锡报·小锡报》 去年夏天,为了职务的关系,我走进了这个烟煤气浓厚的城市。同时,服务的地方,恰和那宽大而清澄的巨带——运河——相毗连。 早晨的运河是静谧的,既没有市井的喧嚣,也没有轮船驶过的那股重浊的柴油味,河水倒映出天际的云彩,绚烂,庄严。偶而一阵风过,飘来旷野中农作物独特的芳味,自然而然会使人心旷神怡,俗虑全消,几疑此身已置于方外了。 当秋阳微弱的光热临照在河面上,凉风送着一二片风帆,箭一般地在眼前消逝,这种早一二世纪的交通依然保持了它底存在的因素,而给点缀在这古老的运河中,愈(发?)是显着一种古意盎然的感觉。更有一种小巧的网船,缓慢地,温柔着,边撒着渔网,边摇着橹,不管有没有收获,一种心平气和、与世无争的态度,的确值得赞佩的! 除了这些,有的便是物质文明的宠儿——轮船们的往返了,有好多次,我老是爱瞧那一艘轮船,背后拖带了一长串的木船,有似巨鲸一般地,又缓慢,又舒适地淌着过去,那些本是全赖人力的木船,如今受到了机械的厚赐,可以不再劳力而驶行了,那当然是船家难得休息的好机会,他们可以抽烟,可以撩天,再不,便蹲在后梢缝补破损的蓬帆,总之,他们是在度过一段不轻易得到的悠闲生活了。 天晚以后,河面上笼罩了一层薄绡似的轻烟,似雾一般地,含蕴着无限的神秘,静静的河面上偶或能发现一二盏昏黄的灯光,透过那层薄雾,无力而又逗人情思地悄悄透射着,使我很熟谙地记起了“江枫渔火对愁眠”之句。秋雨渐渐深了,河岸旁虽没见血红的枫叶,而那些在夜风中飘拂着的衰柳,也能替代了枫叶的地位,而给我感到一段淡淡的忧郁之感。 从夜的和静的河面上,传来几声撑船夫的呼喝:“哎唷……嗳唷……向前哪!”那句老沉着的俚曲,仿佛像深山幽谷问梵呗的声响,严肃中夹杂着轻松,重浊中泛溢着飘逸,使人很能感发一种奇异的心理去聆听着,久久不厌。而等得声浪静寂后,却换来了描画不尽的寂寞,纵目向河的另一端眺望,那儿接近着闹市,有耀目的霓虹光彩在闪烁,有高楼大厦上射出的强力电灯光芒,那里该有着数不清的欢乐的场面,却也制造出几多的哀愁。也许在那轻颦浅笑的背后,便有那心酸无限的阴影紧随着吧。 撇开这边,另一端便是略微在星光下发出了低弱光彩的河流,无尽止的伸向辽远的他方。哦!夜深了,河面凉风袭上身来,使我有点寒意,也使我唤回了谛视运河的神智,我该更深的镌刻着它——运河给我多够亲切的印象呢!
|